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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三章 追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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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生強撐著心力走到越奇和句昌跟前,他們倆明顯已經等得不賴煩了。田生只能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有什麽事麽?那個,我現在有些累,有什麽事,明天再說可以嗎?我現在能進屋去麽?”

越奇手叉著腰,頭昂得高高的,冷嘲熱諷地說道:“你剛從刑堂出來,我們可還沒有和你碰過面呢。不管怎麽說,你現在是我們靈岫堂的人,我作為這裏的大弟子,來看望你是我應盡的責任?”

越奇這般陰陽怪氣說話,田生想,定是因為自己放走蒼鹿一事,便態度誠懇地說道:“越奇,對不起,是我任性妄為,放走了蒼鹿,我很抱歉。你的傷勢好點了嗎?”

越奇沒想到田生不願與他過多周旋,一來就提到了他最在意的事情。既然田生都這麽直截了當,半句客套話都沒有,他自然也就明明白白地說道:“哼,田生,你臉皮真厚。三公子來過我們靈岫堂,替你解釋過了,說你確實不是有心想將我們靈岫堂的仙獸據為己有。我不是不信三公子,我是不信你。”

田生被說得一楞一楞的,完全反應不過來,不過越奇也並沒有給他回嘴的機會,而是炮語連珠地繼續呵斥:“也不知道你跟三公子說了什麽,他居然聽信了你那套辯解的說辭。三公子就是太善良了,我可沒那麽好騙。”

田生情不自禁地搖頭:“不是你想的那樣,我沒有騙三公子,也沒有騙你們。”

越奇高聲大笑:“得了吧,你不過是嫉妒我可以用幼鹿進補,怕我超過你,你才把蒼鹿都藏起來了,田生,你雖然從刑堂出來了,還只是被師父罰去丹房幫忙,你就繼續得意吧。就算師父原諒了你,我也不會輕易放過你的,你給我等著吧。”

越奇說完,瀟灑地回頭往屋裏走去。田生有些莫名其妙,難道越奇只是為了罵他幾句,才等到現在的?果然,蒼鹿在越奇眼裏,是至珍至寶之物,自己可能是太自以為是了。

句昌見越奇進了屋,才低聲對田生說道:“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?去哪裏了?”

田生有些無奈:“剛去藥房,很多事情不熟悉,耽擱到現在才回來。”

句昌不置可否,只是關切地繼續著:“田生,現在越奇心中對你已經很是不滿了,你也看出來了吧。你今日這麽晚才回來,越奇已經跟我抱怨很久,不知說了你多少壞話。如今越奇是靈岫堂的大弟子,你又暫住在靈岫堂,該忍的,還是要忍。我也會幫你多勸勸越奇,讓他不要再在這些過去的事情上糾纏,這樣對誰都沒有好處。”

句昌話語中的情真意切,讓田生內疚不已。他想到自己給句昌帶來的麻煩,歉意地垂下頭:“句昌,這次我放走了蒼鹿,還連累到你。當時你叫我去抓幼鹿給越奇,本是好意想要拉近我和越奇的關系,但是我卻搞砸了,弄成這樣。句昌,你師父有沒有責罰你?”

句昌無所謂地擺擺手,爽朗地說道:“不礙事,師父只是責問了我幾句,讓我空閑的時候去飯堂那裏給師弟師妹們打打下手,僅此而已,沒有過多的責罰我,你放心吧。”

田生一聽,更加羞愧:“這,這還不嚴重啊。要不,我去夏堂主那裏替你解釋,這件事完全是我的錯。”

田生說話聲越來越小,句昌卻不以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田生,謝謝你的關心。你才剛回來,就想起我的事。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個善心之人,你這般年紀就有了中乘下階的修為,應該與你的胸懷大度有關。畢竟,一個心眼小的人,看東西都不分明,怎麽能感知萬物,掌控萬物呢。”

田生聲如蚊叫,這回句昌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了。

於是,句昌接著說道:“田生,我知道你是看那些蒼鹿可憐,才起了善念,放走了蒼鹿。不過這裏是載天山,凡事都有它的規矩。不管你以後會去哪個堂,或者拜在哪位長老門下,都要安分守己,千萬不能再隨心所欲地處事了。”

田生心中稍稍安定了些,他還想再問問句昌,有關夏雲啟的想法和行蹤。畢竟,蒼鹿一事他讓靈岫堂和夏雲啟遭受了那麽大的損失。他想到白天阿景來找他時對他說的話,他的確應該主動去找夏雲啟道歉,不能選擇逃避。

不過句昌沒給他機會,擡頭看了看頭頂的月亮:“田生,時候也不早了,你趕緊回屋休息,明日你還要早起的吧。丹房的鳶儀和我相熟,她性子是冷淡一點。但你與她相處久了就知道,她也是個熱心的人,不必害怕。明日你若回來的早,我再來找你,聽你說說丹房的趣事。”

田生點點頭,兩人笑著一起進了門,各自回了屋。

田生回了臥房,感覺到桌上、床上、地上,都落滿了灰。不過他也無暇顧及這些,直接撲倒在床上,連衣服也沒來得及脫,仰面躺著,本想在睡前回憶一下今日在丹房的經歷,以及鳶儀對他的叮囑。只是他所想的事情,剛開了個頭,就結束了。

翌日清晨,天才蒙蒙亮,載天山上的飛禽走獸都還安靜著,田生已經睜開了眼,從床上爬起來。昨晚他和衣而睡,醒來時衣服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了。田生心疼地蹙了蹙眉。將衣服脫下,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桌上,換了件幹凈衣服之後,隨意洗漱了下,就出門了。田生路過飯堂,塞了幾個饅頭大餅,便匆匆趕往丹房。

太陽終於從載天山的山脊背後冒了個頭出來,柔和的日光落在田生腳下的石子路面,泛著淺淺的光亮。路旁是一排排蔥綠的小樹,樹葉上還掛著幾顆晶瑩透亮的露珠。一只早起的小鳥清脆的鳴叫著,然後伸展翅膀從巢中飛了出來,落在樹梢。

樹枝微微抖動幾下,那晶瑩透亮的、映照著太陽、山峰、樹木、石子路的露珠,就從樹葉上落了下來,從田生眼前劃過。田生不經意地一瞅,一個靜謐安詳的世界就在他眼前鋪展開來。田生深吸一口氣,覺得舒暢自在極了。

當初在刑堂不見天日的牢房裏,田生至始至終沒見著幾個人,但對他的嘲諷鄙夷,以及其他不堪入耳的話語卻從未間斷過。田生掰著手指頭,也數不清日子。那時的他,說心中完全沒有怨恨,沒有半點不平之意,肯定是假的。只是他不願表現出來,特別是在來看他的青望面前,更不願將這些不快之事講給阿景聽。不過還好,田生現在出來了,雖然在丹房辛苦一點累一點,幾乎沒有時間修行,但這教訓之中也有收獲。

青望那日在牢房中與他所說的每一句話,他都銘記在心。他想,比起世間大多數的修仙者來說,他的確是幸運的。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修行煉氣,一點一滴地感受那來自花草樹木,或是鳥獸蟲魚的微弱靈氣,從山丘、湖澤、天空或者大地趕來,與他自身融為一體。

如果這些靈氣不是善意的,是相沖的,他還有天地劍。天地劍總是威風凜凜的,雖然外表平凡無奇,但它所散發出來的劍氣,卻足以震懾四方。因此,被天地劍煉化過的靈氣,再進入田生體內,僅僅是寡淡了而已。

或許正如阿景所說,這載天山並不適合自己,但田生並不想立刻離開。他需要自在地修行,但也希望有人能與他分享修行中的樂趣與煩惱。他更期盼有人能由此理解他,讚同他,不僅是他的修行方式,還有他的志向抱負,然後在他迷茫困惑時,給他指明方向,讓他還能像現在這樣,從容地向前。

而對於這些,志不在修行的阿景,是給不了他的,而留下來的理由,很顯然,僅有一人而已。這麽一直有的沒的地想著,不知不覺中,田生就已經到了丹房了。

田生今日的表現比昨日好上很多,對單子,拿藥,記錄的速度提升了不少。但還是有些手忙腳亂,被人一直緊趕慢趕地催著,不一會,就有兩行汗水,從額角往下滑落。

快到午時,丹房安靜了下來,只剩下田生一人。青望和榣音這才跨進丹房的大門,笑著和田生打招呼道:“田生,我們來看看你,不會打擾你吃午飯吧。”

田生本來已經有些疲累了,整個人無精打采的,正打算找個舒適的角落休息一陣子。不過看到青望和榣音出現在眼前,他又生龍活虎起來,立刻笑逐顏開:“三公子,榣音公主,你們怎麽來了?”

榣音溫柔地笑了起來,淡雅而真摯:“我們來了有一會兒了,結果看你這裏一直有弟子進出,絡繹不絕,我們就在庭院裏等你。”

田生一下子漲紅了臉:“是,是我做事太慢了,讓你們等久了。”

青望不在意地說道:“沒事,不耽擱什麽。你在丹房做事可還習慣,聽說這丹房從前一直都有兩三個弟子,如今只留你一個,看來夏堂主這心裏的火氣還沒完全消。田生,你可要小心咯。”

田生一聽這話,立刻擡起頭來,緊張地說道:“不礙事的。是我先做錯了事,我甘願受罰。不管夏堂主讓我做什麽,不管多麽艱難,我都會努力完成的。”

榣音不禁笑了出來,柔婉地說道:“好了,青望,你不要再打趣田生了。田生是個較真的人,你再這麽嚇唬他,他怕是會以為他犯下了多麽不可饒恕的大錯了。”

語畢,榣音又朝田生靠近了幾步,認真地說道:“田生,我和青望這次來,是想告訴你,我們載天山的修為測試大會馬上就要舉行了,就在半個月之後。”

田生不由地擡起頭,全神貫註地聆聽著。

榣音繼續說道:“這修為測試大會,你之前聽說過的吧?青望覺得你應該去參加。你不用擔心名額的問題,也不用顧忌資歷身份,這個我們自然會幫你解決。雖然你現在在丹房做事,這麽忙,也沒有時間修行。但你的實力已經不容小覷,我相信你一定能在修為大會上大放異彩的。估計到那個時候啊,四大長老都爭著要把你收入座下呢。”

田生聽說他要去參加修為測試大會,臉上立刻顯現出興奮地神采,但轉眼這神采又黯淡了下來,只留下些微的緊張和疑惑。

榣音將田生的變化看在眼裏,不解地問道:“怎麽了,田生,你不想去麽?靈岫堂固然也是八大堂之一,但夏雲啟本身修為不高,又忙於載天山的各項事務,並不能給你過多的指點。”

青望也頗為急迫地勸說道:“田生,你修行路數跟一般修士不同,有益處也有害處。此時你修行一日千裏,可能是因為你修為依然不算深厚,所以尚未遇到阻礙與限制。若真有一日,你的修行出現瓶頸,沒有一個大乘修士為你指點迷津,你恐怕很難從困境中走出來,只會泥足深陷,再難突破。參加修為測試大會,尋一個長老做你的師父,應該對你的修行大有裨益。”

田生一直以來修行都頗為順利,如今聽青望這麽一說,心下一沈。的確,修仙哪會是一件容易之事,他所走的不可能是捷徑,說不定更大的磨難還在後頭等著他呢。而且,他總是信賴青望的,帶有一絲崇敬意味的信賴。因此,田生不假思索地說道:“三公子,我能拜你為師嗎?”

青望震驚地瞪大了眼看著田生,田生這不是在和他開玩笑嗎?然而田生一本正經的嚴肅樣子,讓他硬生生地把想說的話憋了回去。

身旁的榣音卻沒有忍住,噗嗤一聲笑了出來。被自己的笑聲嚇了一跳,榣音連忙用手擋了擋嘴,嘴角卻還是高高上揚的弧度:“田生,你說這話,青望怕是承受不起的。他的修為,沒比你高出多少。再說了,你們差不多一般大年紀,說不定青望還沒有你年長,他怎麽能做你的師父啊。”

田生剛說出此話時,也是楞住了。這確實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,但他之前一直不敢說出來,怕冒犯沖撞了青望。只是此刻,他話都已經說出來了,也沒什麽好反悔的了,索性一鼓作氣地講清楚好了。

所以,雖然榣音還一臉笑意地看著他,田生還是執拗地說道:“三公子比我修為高不就可以了麽,跟年紀有什麽關系。而且,我覺得三公子已經很厲害了,若是我能做他的徒弟,與他一起修行,一定能從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,他也一定能在我遇到困惑的時候指導我。”

榣音還是捂著嘴淺淺地笑著,青望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,無奈地嘆了口氣。青望看著雙眸閃爍著期盼亮光的田生,苦笑地說道:“田生,我確實沒有資格做你的師父,這世間比我厲害的人數不勝數。我不過是命好,沾了父王的福氣,才能跟著師父修行,如今勉強能混做個中乘中階的修士而已。四大長老門下更是有不少年紀輕輕便擁有中乘修為的修士,擁有上階修為的弟子也偶有一二。田生,我若真答應了你,做了你的師父,那便是虧對你的信任了。”

田生沒有出聲,只是失落地垂下了眼簾。他知道青望說的很對,只是他見識短淺,又只喜歡待在自己的小天地裏面,不肯讓過多的人進入。他寧願將自己十成的精力都投入在眼前這兩個人身上,也不願多費半分的心神,在一群陌生的面孔中尋覓一個嶄新的位置。

青望見田生臉色比之前更加黯淡了,語氣柔和了許多:“田生,我是沒有辦法做你的師父的。不過你若是想和我一起修行,那就容易多了。每年的修為測試大會,我師父真仙都會去。我能看出來,他是有心想招收弟子。你若能被他選中,我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師兄弟了,一起修行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了。”

田生猛地擡頭,神采飛揚的臉上好像會發光一樣。腦中幻想著修為測試大會之後的種種,田生喜滋滋地笑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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